晓歌Sugar

笔名【晓歌Sugar】,同人衍生创作中。混邪,杂食,墙头多。

[唐毒]《莫回头》

※唐毒BL,江湖背景。

※背景剧情二改,主要是缩短了游戏剧情里的时间线。

※炮哥·唐子赢,唐门力堂大师兄,面馆老板。

※毒哥·穆澄,五毒教巫医,退役随行军医。

※故事之前在别的平台写过,删减小修重发。


“这是一个从旧爱BE结局中走出来迎接新欢HE结局的故事”


~*~


蜀中唐门的地界上有一处供唐门内外交流和贸易的地方,叫做唐家集。


白天的唐家集是个普通的小镇集市,到了夜晚,便支起了一座座夜市摊子,有卖小面的,卖烧烤的,卖炸食的,卖蹄花汤的,品种繁多。


唐子赢在唐家集的角落里盘了一个店面,取名熊猫面馆,专门在夜市上卖各式各样的面。汤面、拌面、刀削面,配上杂酱、青菜、鸡蛋等各类浇头,还有他自己特制的葱油和剁椒酱。往来食客但凡进店吃了面的,都要夸一句好面。


这家面馆很小,也就他一个人维持运转,下午天还未黑就要准备食材和烧水,等天完全黑了,便支起招牌开始营业,一直到深夜无人了才关门休息。


同时,他也是个任性的老板,一个月只有一半的时间开张,什么时候开全看他的心情。所以,面馆的生意做得不大,但也有几位老顾客经常赏脸,他也喜欢与这些朋友聊聊天,谈谈美食。


~*~


这一日夜晚,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,唐子赢正准备收拾餐具关门,面馆的门帘又被人掀了起来。


“打扰了,老板,还营业吗?”带着口音的官话。


唐子赢回头,挂上了营业用笑容:“巧了,您要是再晚来一步,我就关门了。请坐,想吃些什么?”


客人在台前坐下,看了看上头挂着的食牌,挑了一个:“来份素椒杂酱面吧。”


“您应该很能吃辣吧?”唐子赢将盆里放着的面条下锅煮着,同时跟客人闲聊,“从苗疆来的?”


客人身上穿着五毒教弟子的服装,虽然是不常见的裹得严严实实的款式,但唐子赢不会认错。


“是啊,老板能给我多放点剁椒嘛。”


“当然可以。”说着,正在往面碗里配调料的唐子赢,从装剁椒的罐子里舀了一大勺出来,“看见没,等下全给你浇在面上。”


“嘿嘿,谢谢老板。”


唐子赢用长竹筷搅了搅锅里的面,随口问道:“您来唐门地界做什么呢?游历还是访友?”


“我来……等一个人。”


唐子赢用余光瞄了一眼身后坐着的客人,在他脸上看见了落寞的情绪,他不好也不想多问,便改了话题:“光等着多没意思,我们这儿有很多风景好的地点,不妨到处走走。”


客人摇摇头,婉拒道:“谢谢老板,不用啦。我租了对面的一处空屋,今后在那里开个医馆,也有事做的。”


“哦?我真是眼拙,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,竟然是个大夫。嗯,用你们苗疆的称呼,巫医?”


“老板过奖了,也就跟师父学了个皮毛,能给人治个小病小痛的。”客人谦虚了一番。


“既然都是街坊领居了,也该认识一下。”唐子赢转过身来,用毛巾擦了擦手,作了一揖,“在下唐子赢,熊猫面馆的老板。”


客人连忙站起来回了一揖:“我叫穆澄,没想好名字的医馆老板。”


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
锅里的面已经煮熟,唐子赢将面捞起来放入碗中,又将刚才舀出来的一大勺剁椒浇在面上,撒了一点葱花,然后将面碗放在客人面前的台面上,搭上了一双筷子。


“请慢用。”


“谢谢。”


~*~


对面的医馆最后取名很朴素,就叫苗医馆,而医馆老板穆澄成了熊猫面馆的常客。


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唐子赢做的面,只要熊猫面馆开张,他一定会来光顾。一二来去,唐子赢和穆澄已经非常熟络了,说他是常客,也是朋友。


穆澄将面馆里的面都尝了一遍,唐子赢开发了什么新的食谱也会先让他试吃,不过穆澄最偏爱的还是浇满了剁辣椒的素椒杂酱面。这剁椒是唐子赢特制的,选用的是小米辣,更用了特殊方法让辣度更持久。穆澄尤其喜欢这股辣出眼泪的狠劲,一边吸气一边吃得停不下来。


今晚唐子赢刚开张,穆澄就掀了帘子进了店。店里暂时还没有其他客人,只有唐子赢在坐台后的厨房里擀面。


“子赢大哥。”穆澄走到台前喊他,“你现在有空吗?”


唐子赢回身看过去:“怎么了?你今天来得挺早,想吃什么?”


穆澄摇头,说:“我不是来吃面的,有件事想请你帮忙。”


“你说说看,我能帮你什么?”


“我之前与你说过,我来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。可是半年过去了,他没有在唐家集露过面。我也自己去打听过,但事关唐家堡内门,真是一点消息都透不出风声来。”穆澄看起来实在是无计可施了,“今日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,我实在没办法,才来求你帮忙。如果你认识内堡的人,可否帮我打听打听他的下落?”


在唐门的地界,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姓唐的。唐子赢即使不是唐家堡内部的人,也多少和他们有沾亲带故的关系。穆澄知道这点,所以才来找唐子赢帮忙。


“内堡的人?你先等等。”


唐子赢说着,从厨房走出来,将面馆外支起的招牌放下,又关上了面馆的拉门。


确保没有外人会突然进来,唐子赢才问:“这个人叫什么名字?”


“唐倏。”


“你与他是什么关系?为何要打听他的下落?”


穆澄为难地看着唐子赢,张了张嘴:“我……”似乎说不出口。


“你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我信服,我就算有办法也不可能帮你,那毕竟是内堡的人。”


唐子赢这句话让穆澄下定了决心,他说:“我说。我与唐倏是恋人关系。”


唐倏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男的,唐子赢还是确认了一遍:“你要找的人是位男性吧?”


“是。你……不会瞧不起我吧?”穆澄有些忐忑地问。


“不会。”唐子赢摇摇头,示意穆澄坐下来,又给他倒了杯茶水,“既然是恋人,为何你不知道他的行踪?将事情慢慢说来吧。”


穆澄捧着茶杯,开启了回忆:“我与他相识,还是在五年前……”


他们两人相识在五毒教与唐门关系最紧张的时刻,狭路相逢,穆澄勉强用蛊取胜。唐倏被俘后见识了天一教的残忍,后来便做了唐门与五毒联盟的传令使。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中,日久生情,天一教溃败之后,他们便成为了恋人。


谁知平和的日子没过上两天,狼牙来犯。中原民不聊生,武林中人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,各门各派都派了弟子前去支援唐军。那时,穆澄与唐倏也一起上了战场前线,一个救死扶伤,一个专搞情报。


“……两年前,他在刺探狼牙军情时受了重伤,被人救回来时,只吊着最后一口气。为了救他,我动用了手中唯一的凤凰蛊。浴火涅槃,刹那生灭。命是保住了,可人却昏迷不醒,我们只好将他转移到后方养伤。”


“那场战役打了三个月,结束之后,我赶回后方找他,却找不见他人。相识的军医说,他前不久醒了,不幸的是丢了大半的记忆。他不知如今岁月,更不知前方战场还有我这么个恋人,只说过想要回唐门。因为往来伤患众多,我这位朋友也不能时刻盯着他,等再去探望时,他已经不见了踪影。”


“他回唐门也好,重伤初愈不宜留在前线。我以为他的记忆总会慢慢恢复,届时他会回来找我。直到今年狼牙全线溃败,战火平息,我可以离开军医这个职位之时,仍未接到他的任何消息。于是我便来这里等着,打听他的踪迹,可这几个月下来,一无所获。”


“我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,过得如何。无论他是否记得我,我总要与他上见一面。”穆澄望着茶杯里漂浮的茶梗,苦笑了一下,“他欠我一个说法。现在这样算什么啊……”


唐子赢听了他的故事,不免为之动容。但事关唐家堡的规矩,他必须慎之又慎。


“你可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你与唐倏的关系?若有,我可以托人帮你联系他,给你一个交代。”唐子赢这么说,便是承认了自己在内堡有关系了。


穆澄闻言,表情都明朗了起来,似是抓住了希望:“有的有的,我这就去给你取来!”


说罢,穆澄起身跑了出去,过会儿回来时,他便捧着一个木盒。


穆澄将木盒放在台面上,打开锁扣,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唐子赢看。那是一个面具,唐门弟子专属的独当一面,却不是成人用的尺寸,看起来像是给七八岁儿童使用的。


“这是,他与我表明心意时赠与我的。我之前一直将它留在教中,这次来寻人才带上。”穆澄将盒子里的独当一面取出来,交给唐子赢看,“他说这是他拜师后,师父给他的第一个面具,意义非同寻常。”


唐子赢仔细看了看面具的里里外外,确认这的确是唐门所出的独当一面,而非外头仿制的劣等货。看面具的磨损痕迹和质感,也的确是近二十年的旧物了。他用手指在面具内侧轻触,终于找到了手感不同的地方,那是一个很微妙的标记,能够确认其主人师承哪一脉。


“这东西足够让我信任你所说的事情了。”唐子赢将这个小小的面具放回盒子中,拍了拍沐城的肩,“放心,我明日就托人去内堡打听。虽然不能未经他允许就告知你他的行踪,但至少能告诉你他的近况如何,也会尽力劝他与你见一面。”


穆澄抱着重新关上的盒子,脸上尽是感激之情:“谢谢,真的太感谢你了。”


唐子赢站起身来,拍了拍身上的大厨围裙,说:“现在,熊猫面馆准备开始营业了。客人,您想吃什么面?”


穆澄笑了,原本因为激动而湿润的眼睛也弯了起来,他说:“来碗——”


“——素椒杂酱面,多放剁椒。”两人异口同声。


~*~


穆澄猜的没错,唐子赢虽是面馆主人,也的确与唐家堡内堡有关。其实,唐子赢出身于内堡力堂,更是接下了师父的衣钵,成了力堂大师兄,不过是休沐时为了烹饪这项爱好才开了家面馆。


他受穆澄之托回唐门打听消息,却从唐倏师妹那里得知,唐倏本人不在堡内。细细打听之下,唐倏竟是去江南迎娶妻,新婚后要在岳丈家小住一段时日才会携妻子回堡。


那一晚,唐子赢没有去熊猫面馆,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。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跟穆澄说起唐倏的事,索性先逃避一两日。在休沐期的最后一日,他觉得不能再拖了,才在天黑后去了面馆。


唐子赢走到附近,便看见穆澄在面馆门口等着了。


“穆澄。”


穆澄听到招呼声便看了过来,笑了笑说:“我有预感面馆今天会开门,就过来等着了,看来我的预感很准。”


唐子赢却笑不出来,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面馆门上的挂锁,招呼穆澄进去:“坐下说。”


穆澄跟着他进了面馆,在台前从左往右数第三个座位上坐下,这是他平日里固定坐的位置。唐子赢进厨房区域给自己和穆澄都倒了一杯水,却没有像往常一下站在里侧,而是在穆澄旁边坐了下来。


“的确有唐倏的消息。”唐子赢说罢,迎着穆澄期待的目光,接着往下说,“他还活着,过得也挺好。不过人不在唐家堡,不出意外的话,下个月就会回来。”


穆澄脸上的笑意都快盛不住了,显然他情绪很激动,抓住唐子赢的手臂追问:“他现在在哪里?我可以直接过去找他!”


“这个我不能说。而且还有一件事,你得知道。”唐子赢很是艰难地说,“他前不久已经成婚了,之后他会带着妻子一起回来。”


穆澄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,原本用力抓住唐子赢手臂的双手也轻轻放开,看起来实在仓惶极了。唐子赢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他,只好起身去厨房里忙活,给穆澄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。


面馆里尴尬得安静,过了许久,穆澄砰地一声站了起来,他撑着台面,说道:“我要去见他。”


唐子赢劝他:“且不说你要去哪里找他,就算你知道他的行踪,他下个月就要回来,你们十有八九要在路上错过。


“那我该怎么办?这对唐倏也不公平!他根本不知道两年前的事……”


“你要是信我,就留在唐家集等他回来。我向你保证,届时一定将他找来,安排你们俩在我这里见面,将事情都说清楚。”


穆澄看着唐子赢,与他对视了许久,最终无力地垂下头:“你说得对。我听你的。”


唐子赢想劝慰他,可是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。唐倏失忆了,所以他才能这么快就往前走,而被抛在后头的穆澄,他还记得两人的过去,让他放下这些往前走,不仅强人所难,也残酷得很。


最终,他只能对穆澄说:“我给你煮碗面吧。”


~*~


一个月后,唐家集的夜市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,唐子赢靠在面馆的外墙上,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。


对面医馆的大门紧闭,它家老板此时正在唐子赢的面馆里与寻觅多时的恋人相认。虽然唐子赢说服了回堡的唐倏过来见穆澄一面,但他心里清楚,这次面谈多半不会有好结果。


脚边有东西蹭了过来,唐子赢低头一看,是以往常来面馆讨食的流浪狗,因着一只耳朵缺了一个小口,唐子赢唤它小缺。


“小缺,抱歉啊,我现在不能进去,没法给你拿吃的。”唐子赢蹲下身去揉了揉它的脑袋。


小缺似乎听懂了,没有再扒拉唐子赢的裤腿,而是盘着身子趴在他脚边等着,一人一狗就这么缩在面馆外的角落里。


等了许久,面馆的门被人拉开,唐子赢扭头看去,是唐倏从里头走了出来,趴在唐子赢脚边的小缺被陌生面孔而吓走。


“师兄。”唐倏合上门,与他说,“我们……谈完了。”


唐子赢站起来,招呼他过来问:“怎么样?”


唐倏苦笑一下:“还能怎么样……他要找的是那个停留在两年前的唐倏,而不是现在的我。就像人人都说我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,可我自己只经历了二十二年的人生,这二十二年里我与他没有任何交集。何况如今我已经婚娶,更不能回应他什么。”


“所以……你明确拒绝了他?”


“是,我听他说完,给了他明确的答复——他要找的人两年前已经不在了,我不是那个‘唐倏’,他最好是忘了我。”唐倏说着,不由得蹙起眉头,“师兄,他看起来非常、非常难过,不知为什么,我也……但我不该再多事,对谁都不好,所以我就赶紧出来了。”


唐倏看起来也并不好过的样子,似乎不确定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。可这种事本身也无对错,他不过是做出了他的选择——选择了现下的生活和妻子,而不是过去和空白和穆澄。


“谢谢你今天过来,剩下的交给我吧。”唐子赢拍了拍他的肩背,打算推门进入面馆。


“师兄!”唐倏在他身后喊他,见他回头,说,“抱歉。”


唐子赢摇摇头:“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。”


一切皆是命运弄人,唐倏失去了六年的时光和记忆,让他面对这一切也很不容易。


~*~


进入面馆的时候,坐在台前的穆澄听到开门声便抬头看了过来。


迎着他的目光走过去,唐子赢眼见着他的眼角越来越红,也跟着难受起来。此时,唐子赢对唐倏刚才所说的情况感同身受,谁看见这副场景都没法做到铁石心肠。


唐子赢走到他面前,喊了一声:“穆澄……”


一声名字仿佛一个开关,让穆澄彻底绷不住自己的情绪,他哀嚎一声,就这么痛哭出了声。唐子赢揽住他,让他可以有个依靠,有个躲藏的地方,也让自己可以不用直面他的痛苦。


一场放肆的痛哭,将穆澄这两年来等待和寻找的种种情绪宣泄而出。最后他轻轻推开唐子赢,抹掉了脸上的泪水,不好意思地说:“抱歉,让你见笑了。”


“不存在。”唐子赢说着,走进台后给他倒了一杯热茶,“补点水。”


“谢谢。”穆澄接过茶杯,慢慢饮啜着,半晌后他小声念道,“如果当时我陪他在后方待着,如果那场战役结束后我就来这里找他……”


“穆澄!你不要这么想。”唐子赢打断他,劝道,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,但你应该往前看。”


穆澄作为军医上了战场,他有他的职责。他们将唐倏送往后方时,没人能预料到唐倏醒来后会失忆。即使后来得知了,可唐倏无性命之忧,穆澄选择了家国天下为先并没有错。唐子赢不想看见穆澄为此自责,陷入过去的种种可能性中无法前进。


许久,穆澄叹了一声:“我知道,可哪有那么容易放下。”


唐子赢在他身边坐下,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问他:“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?”


因为穆澄来唐家集就是为了找唐倏,如今他见到了人,得到了一个他并不想要的交代,那么他是不是就要离开了?毕竟,这里并没有其他能让他留下来的理由了。


穆澄想了想,最后摇了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
唐子赢意识到自己对穆澄的去留很是在意,可他并没有立场劝他留下来,只能说:“如果你打算离开,千万不要不辞而别,至少与我说一声。”


“那倒不会。医馆的租期是到年底的,违约的话押金就拿不回来了。”穆澄说完,伸手搭上了唐倏留下来的木盒,“何况,我也需要时间……”


是需要时间等自己整理情绪,还是需要时间等唐倏记起过去?唐子赢不敢问。


“汪汪!”门口突然传来狗叫声。


唐子赢看过去,发现是小缺躲在门口露了个脑袋朝自己叫唤。他招了招手,小缺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,缩在门口的角落里,眼巴巴地看着唐子赢。想来是它刚才跑走了后一直没找到吃的,这才又来找唐子赢讨食。


“我先去给小缺弄点吃的。”唐子赢跟穆澄说。


看见小缺,穆澄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缓和的笑意,他和唐子赢说:“子赢大哥,我也饿了,给我煮碗面吧。”


“老样子?”


“嗯,老样子。”


~*~


过了月余便入了冬,唐家堡这带虽然不怎么会下雪,但气候潮湿,反而冷到骨子里,人人都多穿两件再裹个披风才足够保暖。


唐子赢自认为自己保暖工作做得很到位了,但这风寒折腾了半个月也不见好。这日又是休沐,他去面馆打算开业,却被穆澄半路给拦了下来。


“子赢大哥,这回说什么你都得让我给你看看了。”穆澄抓着他的手就想将他往医馆带。


唐子赢嗓子发哑,说话都带着很重的鼻音:“嗨,就是个小风寒,犯不着。”再说了,药堂的弟子也给他看过,开了药方一直用着。


不过穆澄的态度倒是强硬得很,将他拖去了医馆,按着他坐下。唐子赢看他这么较真,也不好再推辞,便让他替自己看病。穆澄问过病情,把了脉,然后翻看观察他的五官,末了却皱起了眉头。


“怎么了?”唐子赢问。


“不太对劲。虽然看起来像是风寒的症状,但是……”穆澄顿了顿,没往下说,只请求道,“你要是信得过我,便让我用蛊虫一探究竟。”


瞧穆澄说得这么严重,唐子赢也严肃了起来,他回道:“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。你用便是。”


穆澄点头,转身去内室取了一个小瓶子出来,从里头拈出一只玉白色的小虫子放在唐子赢手心上,然后他拿起腰侧挂着的虫笛,吹奏出了一股旋律。


唐子赢看着那只玉白色的小虫顺着自己的手臂爬进了袖子里头,然后手肘窝处一痒,之后便感觉小虫在自己皮肤下游走,最后进入了自己的胸内。之后唐子赢便感觉不到虫子的存在,直到脖子右侧突然一疼,虫笛的旋律停了,穆澄伸手拂过,将他脖子上的小虫取下来。


穆澄的表情非常不好,他将小虫子举到唐子赢面前,说:“你看,虫身的五分之二处的这里变了颜色,黑、红、绿三色混杂。子赢大哥,你这是中了毒,目前毒素主要淤积在你的肺部,随着呼吸影响到了你的口鼻,才导致你出现风寒的症状。”


“我还得再研究一下这只蛊虫,才有可能判断是何种毒素。”穆澄说着,将蛊虫小心收回瓶中,然后不解地问道,“但我要说,能这样隐蔽自身的毒素,不是寻常人能够得到的。你只是一个面馆老板,为何会有人这样费尽心机来对付你?”


原本还很严肃在思考自己为何会中毒的唐子赢,听到穆澄所说的话便一下子破了功,笑了出来。


穆澄一脸困惑:“你在笑什么?”


“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只是一个面馆老板吗?”唐子赢靠坐在诊桌旁,用手撑着头,笑道,“怪我,一直没跟你说,我其实是内堡弟子。”


穆澄惊讶地张了张嘴,最后说:“等我搞清楚这个毒,我再与你好好说道。”说罢,他转身撩起内室的帘子走了进去。


~*~


过了三刻钟的时间,穆澄才从内室出来,他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。


“子赢大哥,我搞清楚这是什么毒了。此毒最初来自于东瀛,色略带浅黄但有刺鼻气味,但混入酒中则不易发现。中毒者先是肺部受到感染,随着呼吸扩散,最后此毒将入侵脑中。虽然不致死,但会让人变得痴傻,与活死人无异。”


“你现在还有风寒症状,说明毒素未转移到脑中,我还能一救。若再拖上些时日,待风寒症状消失,此毒转移到脑中,那我也无计可施了。”穆澄说罢,问唐子赢,“你好好想想,出现风寒症状之前,可有与人饮酒?”


唐子赢仔细回想了一番,脸色也难看了起来。半月前他的确与人饮过酒,但那是内堡弟子间的一场小聚。此事涉及到内堡弟子,说不定是一起内堡弟子的叛徒事件或者其他门派安插内鬼的事件,其中细节他不方便与穆澄多说。


“此事涉及内堡事物,其他复杂的我就不多说了。看来短期内我是不能回去了,拜托你两件事可以吗?第一件事,让我在你这儿借住些许时日,直到此事解决。”


穆澄点头:“没问题,你住在这里,也方便我为你祛毒。第二件是?”


“我待会儿写信一封,你帮我交给唐家集西的车夫,就是常来面馆坐台前第一个位子的那位。”


“知道了。”穆澄也应允了下来,然后问道,“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吧,子赢大哥?”


唐子赢咳嗽了两声,示意穆澄先坐下来,然后说:“我是面馆老板,因为烹饪是我的爱好,但我从小被师父收养教导,自然要继承师父的衣钵。所以,在唐家堡时我是力堂的大师兄,但在休沐时,我只是唐家集熊猫面馆的主人。”


最初认识穆澄时,他没想到穆澄跟内堡的人有牵扯,更没想到自己现在能这么信任他。在唐家集的老顾客里,知道他真实身份的,也不过三人,其中一人还是伪装成车夫在唐家集上盯梢的内堡弟子。


“难怪,我就说你这样零零散散地营业,怎么养得活自己还穿得这么体面。”穆澄应声。


唐子赢笑了笑,又说:“好在我不用外出,完成制造目标就能休息,否则我哪里能这样偷闲。”


“那这回你便好好偷闲一番吧。我去给你配药,你写好信了叫我。”


唐子赢拿起诊桌上的纸笔,写了两个字,抬头一看,穆澄正站在对面药柜前配药。即使现在自己中了毒,堡内又有内鬼要害自己,可他看着穆澄的背影,感觉不到一点应有的紧张,心里反而平静得很。


“哦,对了,你……”穆澄突然转过神来,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,疑惑道,“有什么事吗?”


“没有啊,我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写。”唐子赢面不改色地应付过去,“你刚才要说什么?”


“哦,我想送完信回来顺路去买菜做晚饭,你有什么想吃的吗?”


唐子赢喜欢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对话。


~*~


原本唐子赢是打算用做饭打扫这样的家务活来回报穆澄的,可没想到穆澄给他配的药喝下去没多久,他就四肢酸软使不出力气了,偶尔情况严重时连饭食和水也得靠穆澄喂。穆澄告诉他这是祛毒的副作用,没有办法改善,让他乖乖接受自己是个大病号的事实。


穆澄在内室用木板搭了一个简易的床铺,自己睡这张小床,将更舒服的大床让给唐子赢养病。虽然唐子赢觉得不必如此,但他实在拗不过穆澄。


内堡收到消息后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内鬼的事,那个面馆老顾客、伪装成车夫的弟子隔三差五地来医馆,借口抓药防寒,实则过来与他互通消息。只不过每次瞧见他病恹恹地靠着床背的样子,都流露出同情的眼神。


“子赢师兄,唉,你也太可怜了。”这是车夫临走前必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
唐子赢倒不觉得自己可怜,虽然惨遭下毒是有些倒霉,但这段时日他在穆澄这里过得也挺好。怎么个好法呢,就像是小时候在练功和学习之后,偷偷跑到厨房里捣腾食材,终于做出一份超级好吃的菜,他现在跟那时一样快乐。


只是算算日子,现在离年底也不远了,穆澄的医馆租期要到了。其实唐子赢心里也知道,穆澄离开了唐门的地界才能真正地放下过去往前走,可他的私心却不想穆澄就这么离开。


“子赢大哥。”穆澄刚刚将车夫送出门,又返回了内室,“我估摸着毒素已经清了,待会儿吃了晚饭后我再用蛊虫探一探。”


中午喝的药效果还在,唐子赢软软地靠在床背上,朝他一笑:“好,晚上吃什么?”


“今天王婶送了一条活鱼来抵赊的药钱,我已经上锅炖着鱼汤了。我再去市集上看看,买点榨菜和腌菜回来。”说完,穆澄撩了帘子出去了。


唐子赢因为浑身无力,只能待在床上,穆澄便给他找了许多游记话本菜谱之类的书来,给他打发时间。他正看书等着穆澄回来,却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传来。


内室的窗户外是一块废弃的荒地,平时不会有人在那边走动。如今特殊时期,穆澄不在,他又无力抗敌,不由得警觉起来。他放下书,摸过枕头下的匕首,无声但费力地将自己挪到贴墙的角落里。


他屏息等了一会儿,内室半掩的窗忽地被撞开,一个黑衣人窜了进来。这人戴着黑色面罩,手里握着一把短剑,显然来者不善。


如今的唐子赢与他交手肯定吃亏,于是他便想出声拖延:“阁下不请自来,是何用意?”


“少废话!”


黑衣人不与他纠缠,抬手便是一剑刺来。唐子赢勉强躲过这一剑,趁机抓住对方的手想拉倒反制,但却因为力气不足被人轻易挣开。眼见着下一剑即将刺来,而他现在的姿势已无法躲避,唐子赢握紧匕首打算拼个鱼死网破。


只听见两道兵刃刺进肉中的声音。唐子赢勉强躲了一下,那短剑深深刺入上臂中,而唐子赢手里的匕首借势推入了对方的腹部。黑衣人因为剧痛而松开了握着短剑的手,他捂着匕首周围的地方下意识地往后退。


唐子赢也捂着左臂上伤口的周围,冲着黑衣人笑:“我是不知阁下的剑是否下了毒,反正我的匕首可是淬了毒的。”一种不致死,但可以让人在七步内倒地,继而昏迷不醒的毒。


“你——!”


黑衣人刚想发难,却听见嘶地一声,一只青绿色巨蟒猛的从窗外窜入,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背,然后将他紧紧缠住,使他动弹不得。很快,缺氧和毒素扩散让他倒地昏迷,失去了行动力。


“子赢大哥!”穆澄匆匆跑了进来,他朝巨蟒挥了一下手,它便听话地从窗内跳了出去。


“穆澄,你怎么这么快就回……”


“我先给你止血,其他待会儿再说。”穆澄打断了他。


穆澄将他扶起来靠在床背上,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插着的短剑,然后跑去外室拿了药瓶纱布和绷带来。他将唐子赢伤口上方的手臂用绷带捆了两圈,防止待会儿拔剑时出血太多。


“我姑且先作有毒处理。”


“你别……”


不等唐子赢说话,穆澄将短剑迅速拔出,低头在伤口处猛吸了几口血吐在地上,然后才打开药瓶,将止血粉倒在伤口处,盖上干净的止血纱布,再用绷带缠好,最后拆了上方阻碍血流的绷带。


唐子赢着急地劝他:“你快去漱口!”


穆澄也不多说什么,赶紧去外室找水漱口去了。


~*~


穆澄再返回内室的时候,屋里多了一个人,还是一个熟人。


“唐倏……”


唐倏正在用绳子捆地上昏迷不醒的黑衣人,抬头瞧见穆澄后,不知该说什么,只点了一下头,又继续低头捆人了。


“唐倏也是调查此次事件的人之一,他发现此人行踪诡秘,是追着他过来的。”唐子赢向穆澄解释道。


唐倏捆好了人,站起来说:“我还是来晚了一步,让师兄受伤了。这人我马上带回堡中,交给长老审问,一定让他吐出解药来。”


“那倒不必。这短剑上无毒,我方才验过了。”穆澄说着,将手里那把还带着血的短剑递给了唐倏。


唐倏接过来,道了声谢,又对唐子赢说:“师兄保重。”然后他扛着人从窗户里跳了出去,运起轻功就不见了。


穆澄呆看了一会儿窗外,被唐子赢一声咳嗽唤回了神。


“穆澄,明天不用喝药的话,我一定修好窗户,将房里的血迹都清理干净。”


穆澄被他逗笑了,走过去在床边坐下,说:“你还是好好养着吧,毒素就算清了,这手臂的伤太深,可不是一晚上就能好的。”


唐子赢也笑:“能动就行。对了,刚才……谢谢你。”


刚才他看着穆澄焦急又果断地为自己处理伤口,毫不犹豫地直接用嘴帮自己吸出可能有毒的血,他的心中情绪翻涌。


“没事,都是我该做的。”穆澄说着,又问,“子赢大哥,你不怕蛇吧?”


“你是说刚才的巨蟒吗?不怕。我还得谢谢它救了我。”


穆澄听了,朝窗外吹了一个调子,那条青绿色巨蟒便从窗外探了个脑袋出来,朝他们嘶嘶吐着信子。


“它于我,像小缺于你,我唤她莹莹。”穆澄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,很是亲昵,“那时她怀了宝宝,又找不到吃的,我便喂养了她一些时日,然后她与我就亲近起来了。”


“本来莹莹应该在田下的洞穴里与孩子们冬眠,但她一直惦记着要守着我的住处。被外头异响惊醒后,她便让小蛇来寻我,我这才知道出事了往回赶。还真得谢谢她。”


一直听闻五毒教驭虫兽有方,如今唐子赢亲眼看见穆澄与巨蟒相处亲昵,还是觉得十分惊异奇妙。


“穆澄,给你添麻烦了,也让你受惊了。”唐子赢抱歉地说,“不过刚才……师弟说,目前线索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,这个内鬼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才来杀我。不消多时,我就不用再躲着了。”


至于内鬼和幕后人的目的,却是为了唐子赢今年新制作的一款机甲人。或许是他在机甲制造上太有天赋,才遭人如此嫉恨。


“子赢大哥你不要跟我客气,你帮过我大忙,我都还不清。”穆澄说罢,示意莹莹回去冬眠,又走回来,“我去给你端晚饭来,鱼肉应该已经炖得软烂了。”


今日虽然生了事端,但揪出了内鬼,还算是好事。而更好的事便是,穆澄用蛊虫再探了探,唐子赢体内已经找不到毒素了。


~*~


再过了些许时日,内鬼事件彻底解决后,唐子赢便无理由借住在穆澄这儿了,他回了堡内自己的住处。


因着手伤,虽然他在力堂中尚可只做图纸设计工作,但休沐时可没法去面馆为客人煮面了。这也正好,他休沐时就去穆澄的医馆坐着,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。离年底越来越近,能偷得一天是一天。


这又到了休沐的日子,他照例去穆澄的医馆,心情却不如以往轻松。这次在内堡工作时,他得到了一个消息,他觉得应该告知穆澄,即使对方听了一定不会好过。


因着这个消息,他在医馆外站了好一会儿,迟迟不敢进屋。还是穆澄送一位老人病患出门时瞧见了他,赶紧招呼他进去。


“子赢大哥,你在外头做什么?天冷风寒,快进来吧。”


唐子赢跟着穆澄进了医馆,他看着穆澄正在给自己倒茶,迟疑了一下,还是开了口:“穆澄,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我这次回内堡,得知唐倏家有喜事了。”唐子赢观察着穆澄的表情,小心地说,“他要当父亲了。”


穆澄倒茶的手顿了一下,失神了片刻,最后念了一句:“真的回不去了。”


他倒好了茶,将杯子放在唐子赢面前,坐下来与他说话。


“谢谢你告诉我。”穆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,但还能保持微笑,“上回撞见他,猛然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。那之后我总是会想,或许我爱的那个唐倏真的已经死了,现在这个人再相像也不是他。成家立业,娶妻生子,他现在的生活里没有我的位置,我也是时候放下过去了。”


唐子赢握着茶杯,却喝不下去,他干涩地劝慰:“你能这样想,也好。”


不出唐子赢所料,穆澄接下来说道:“所以,下个月医馆租期一到,我就要离开这里了。”


“你打算去哪里?”


“我应该是先回教中待些时日,虽然父母已故,但师父仍健在,几年未见,我也该回去尽尽孝。再之后……可能到处走走吧,战火方息,这大好河山我还未好生瞧过。”


唐子赢看着穆澄耳边缀着的月牙银饰一晃一晃,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。


“下个月,我来送你。”


~*~


穆澄要走了,他租了一辆马车来搬运行李。唐子赢过来帮他收拾医馆里需要带走的东西,最后整理出来三个箱子和两个包袱,统统搬进了马车厢里放好。


穆澄坐在车前,手里攥着缰绳,侧身对站在车旁的唐子赢说:“子赢大哥,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。我走了,你多多保重。”


唐子赢说不出离别的话来,只对他点点头,又挥了挥手。


马车的轮子在唐家集的石板路上骨碌碌地转动着,很快,就变成了马路尽头的一个模糊的小点。唐子赢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,最后揉了一把发酸的眼睛,转身离去。


穆澄驾车到了下一个修整的村落,已是日落时分,他找了一户人家付费借助一晚,正在车厢里找自己放换洗衣服的包袱时,在堆叠的箱子上发现一封被锦盒压着的信。


信封上书穆澄亲启,落款是唐子赢。


穆澄发现了唐子赢偷偷放在这里的饯别礼和一封信,便盘腿坐了下来。


他先是拿起锦盒打开,里头放着一根一指长的虫笛造型的银质挂饰。银笛的样式与他随身带着的虫笛相同,不过尺寸缩了几倍,看起来十分精致乖巧。他将挂饰拿起,小心地挂在了腰带上。


然后他拆开信封,抽出信纸展开来看。


「吾友穆澄:


今日一别,不知何日再见。你一人在外行走,多多保重。有些事,我从未也不敢当面与你说,此刻借此信说与你听。


我不善与人交际,也不爱走动,从小除了练武和学艺,便是沉迷在烹饪之道中。因此,时至今日,年近三旬却仍未通情爱之事。


与你相识之初,我只以为你是能合得来的朋友,却不想在你告知我唐倏之事后,逐渐发觉了自己持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。


因你难过而难过,为你忧愁而忧愁。若能让你展眉一笑,便是我之幸事。


我心悦于你。


可是我却不能说,也不敢说。在你为过去所困的情况下,不该让我的感情再给你带去烦扰。直到如今临别之际,我才敢通过书信一言。


如今你将离开唐家集,我虽然十分不舍,却无比支持你的决定。只有离开这里,你才能慢慢摆脱过去的束缚,过上新的生活。


如果某天你放下了过去,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,我将一直在面馆等你。


未来将如何我不敢轻易保证,但在我写下这些字句的此时此刻,我愿用余生等你一个答复。


——唐子赢」


穆澄看完信,久久没有动作,直到农户过来询问他情况,他才匆忙将信纸收回信封,与空锦盒一同收进了包袱之中。


~*~


夕阳余晖从唐家集各家屋檐上擦过,唐子赢慢悠悠地走到面馆门口,正准备开门,身后有人叫他。


“熊猫面馆,有你的信。”


唐子赢从信使手中接过来信,一看落款,正是穆澄。前几日他算了算日子,想着快到穆澄来信的日子了,便一直期期盼盼地等着。


今时今日离穆澄离开唐家集已有一年有余,正如他临行前所说,他一直在游览全国大好河山。因为他没个固定的落脚地,唐子赢没有办法给他写信,但每隔一月总能收到穆澄寄来的信。信中除去照例的寒暄问好,便在说上一月游历了那些地方,美景如何,美食如何,并附上打听来的当地特色菜食谱。


唐子赢拿着信进了面馆,在台前坐下,拆开信来慢慢读。才将将读了一半,门外突然传来狗吠声,唐子赢一听便知道是小缺在叫唤。于是他放下信站起身来,打算先去给小缺弄点吃的,好让它还自己一个清静来读信。


他端着装有吃食的小碗,推开虚掩的面馆大门:“小缺,别叫啦……”


话没有说完,因为门外不止有叫唤的小缺,还有蹲在门口逗小缺玩的穆澄。


穆澄抬头看向他,面容与一年前没有太大差别,就是有些晒黑了,大概是一直在外游玩的关系。他穿着两人初见时的那身裹得严实的苗人装束,清风吹过,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,耳边的月牙和腰间的银笛一晃一晃,晃得唐子赢眼睛酸涩。


“穆澄……”


穆澄拍了拍小缺的脑袋,站起来后,笑着问他:“打扰了,老板,面馆开始营业了吗?”


唐子赢也跟着笑了:“巧了,我正准备开始营业。”他将小碗放在门外让小缺去吃,然后将穆澄往面馆里头迎,:“请进,客人打算吃点什么?”


“素椒杂酱面,多放剁椒。”


“好嘞。”


两人从台前走过,带起的风将信纸掀开,露出了唐子赢还未读到的最后一页。


「……在外游历许久,阅遍美景,尝遍美食,然而最让我挂念的却还是熊猫面馆的那一碗素椒杂酱面,和老板特制的剁辣椒。


此信寄出之时,我又将启程,不过这次的目的地是蜀中唐家集。


盼早日相见。


——穆澄」


~*~
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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