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歌Sugar

笔名【晓歌Sugar】,同人衍生创作中。混邪,杂食,墙头多。

[剑网3][明唐毒]圆(下)

明唐毒BL

是 喵哥 炮哥 毒哥 三个人之间互相有故事的故事

一定要分攻受 大概是 明唐 明毒 唐毒 这样


“圆是暗恋单箭头的圆,也是圆满的圆。”


11

陆煌和唐翎一起走进地牢里,看着苗卓一脸戒备地望过来,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。

谁能想到,天一教的杀手锏尸王,竟然是苗卓。只是他虽然还有自我意识,却没有过去的记忆,不仅不认识前来营救的陆煌和唐翎两人,而且听见五毒教的名号就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,也不知天一教的人灌了什么迷魂汤。

虽说尸王能操纵万千尸人,但没了虫笛也无计可施,陆煌在现身前就偷走了他的武器。苗卓原先就不擅长近身搏斗,很快就被陆煌和唐翎两人联手制服,堵上嘴又捆了手脚,直接打包带走。他们专门趁守卫换班的间隙行动,短短一刻钟内便离开了营地,等下一班守卫发现情况有异,早就追不上了。

回到了五毒教总坛,两人便直接找上了教中长老。炼尸之术本就是五毒教的禁术,他们也一直在研究应对之法。长老们商量之后,决定先将苗卓关押在地牢之内,再设法助他恢复记忆,或者说服他,才好借助他的力量控制尸人大军,彻底摧毁天一教。

陆煌和唐翎也知道没有别的好办法,只向长老请求,让他们两个旧友承担照顾和说服苗卓的任务。此事本来就越少人知道越好,长老们便应允了他们。

因为苗卓身份特殊,原先也是五毒教的弟子,因此长老们没有太为难他。牢房的条件不算苛刻,至少有张还算舒适的床,只是用了特制的镣铐和锁链将苗卓困住。他虽然能在地牢内小范围地活动,但没有钥匙的话是插翅也难飞。

此时苗卓坐在床沿,恶狠狠地瞪着刚刚踏进牢房的两人,却因为嘴上被堵着而没法出声,呜呜咽咽地不知在说些什么。

唐翎先走了过去,不顾苗卓的挣扎,蹲下去将人抱进了怀里。苗卓一时间懵了,半晌才反应过来,拳打脚踢地要推开唐翎。陆煌看着唐翎不为所动的背影,抓了抓自己后颈的头发,还是转身出了牢房,远远地等着,给唐翎一点时间与苗卓独处。

放在以前,看见这样的场景,陆煌心里定不是滋味,但如今他心里感情复杂,倒是以欣慰与庆幸居多。苗卓死而复生,即使已经算不上是活人了,总归还是有些希望的。

过了许久,唐翎从牢房里出来了。等他走近了,陆煌才发现,他的眼角青了一块,脸上还有两道抓痕。光是脸上就这样了,还不知道衣服底下挨了多少下。

迎着他诧异的目光,唐翎闷声说:“阿卓打的。他敌意很重。”

陆煌抬手,将他脸上的一点血珠擦掉。有点心疼,也有点好笑。他们两人什么伤没受过,可想到唐翎好不容易再见到失而复得的心上人就挨对方了一顿打,而他又不敢还手,看起来怪凄惨的。

“去上点药吧,我进去看看他。”

唐翎点头,又拉住他说:“他情绪不稳定,你耐心一点。”

“你还怕我欺负他不成?”

“你原来不就爱欺负他么?”

听得唐翎反问,陆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,在心里想着,苗卓到底跟唐翎说了多少当年的事。

“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。”陆煌为自己辩解了一句,推了推唐翎,“知道了,你放心吧。”

送走唐翎,陆煌暗自给自己打了会儿气,才走进了牢房。

如今他对苗卓的感情可太复杂了,同窗的情分和失信的歉意,后知后觉伤害了对方的愧疚,明了对方用情至深的怜惜……种种情绪,压着心底那重新冒芽的年少时的情愫。

之前唐翎回应他感情时,他曾忧心对方只是同情,甚至隐隐想着不需要这样的施舍。如今自己站在唐翎的位置去看苗卓,才明白感情之事实在复杂。当你发现一个人对你用情至深,而你对他并非全然不在意,谁能真的硬着心肠,毫不心动呢?陆煌知道自己不能,也明了唐翎的回应是真。

只是,如今的状况,却不仅仅是感情上的问题了。

苗卓站在床上,嘴上的束缚早被取下来了,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走进来陆煌,大声地冲他喊着什么。因为说的是苗语,陆煌听不懂,但大约也猜到他是在骂人。片刻后,苗卓似乎也意识到他不会苗语,换上了官话继续骂。

“五毒教的走狗!骗子!滚出去!你们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信!”接连是一些诅咒的话语。

陆煌站在门口,抬头看红着眼睛骂人的苗卓,忽然觉得有些新奇。年少时的苗卓比较活泼,但是耳根子软心更软,长大后与他重逢,他也成长了不少,可性子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,或许更温和了一些。而面前这副张牙舞爪的凌厉模样,陆煌还是头一回见,难怪唐翎走之前那么担心。

可是他这样有活力的样子,看起来并不像尸人,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。陆煌心里觉着高兴,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。他这么一笑,苗卓倒是不骂了,瞪着他往后退了一步,似乎有些害怕。

他甚至笑眯眯地说:“怎么不骂了?继续骂呀,我挺喜欢听的。”

这等说话不要脸的本事,陆煌早就信手拈来。他看着苗卓抖了一下,侧过身甚至不敢再看他,心里不免有些得意。真是一物克一物,唐翎寡言,肯定是被苗卓又打又骂败下阵来,现在换作是惯于油腔滑调的自己,苗卓就毫无办法了。

“你不说,那就乖乖听我说。”

陆煌说着,拉过牢房外的一张凳子,坐下来打算与他慢慢说。

天一教的阴谋,苗卓的过去,他们之间的情谊,要说的太多了,总得一样一样来。


12

今天陆煌到得早了一些,唐翎还在牢房里没有出来。

他们俩轮班守着苗卓,数不清说了多少过去的事,但苗卓始终没有信任他们,唯一改变的只是他的态度。最初他暴力对抗,现在或许是累了,就闷声坐在一旁,任陆煌怎么说,连一个眼神都没有。

陆煌本应该在外头等着唐翎出来,不过今日来得凑巧,他突然想知道唐翎和苗卓独处时是怎么劝他的,便用起明教的功夫,藏匿住气息后贴墙靠近牢房的大门,偷听里面的声音。

里面很安静,没有人说话,却有一点细微的声音。陆煌想了一想,便察觉出这是唐翎在削木头。他每次来接唐翎的班,就能发现牢房里会多出一件木雕的小玩意儿。最开始这些木雕统统被苗卓扔在地上,他每次都得先捡起来放好,后来苗卓不扔了,堆在床头拿着玩,想来是他被关久了实在无聊。

陆煌等了一会儿,忽地想起唐翎和苗卓都习惯说苗语,自己就算偷听也听不懂。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大意,正想离开,唐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,说的竟然是官话。陆煌怔住了,一时忘了走开,可听下去便停不下来了。

“这个莲花灯木雕,是照着小时候你做的那个雕的。我才跟你说了下个月要随父亲回唐门,你晚上就捧着莲花灯来敲我的窗,说要与我去放灯。我偷偷从家里溜出来,提着灯笼跟在你后头,而你牵着我的手往外跑。”

“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,星子也很多,一点都不黑。山谷里也是很热闹,瀑布声,虫鸣声,风呼声,吵吵嚷嚷。到了女娲像那里,你让我点燃了莲花灯,然后将它放在了瀑布下的水潭里,然后说要许愿,肯定能得到女娲娘娘的保佑。”

“我还记得你许愿时的样子,闭着眼睛,特别认真。问你许了什么愿,你不肯说,只催着我也去许愿。我那时就想,要与你一直这样要好,便许了这样的愿。女娲娘娘的确实现了我的愿望,哪怕不能经常见面,你我之间的情分也没有淡过。”

“阿卓……”

唐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。

“我喜欢你,从小就喜欢你啊……”

里面陷入了沉寂,陆煌在原地僵了一会儿,才小心地贴着墙走到了远处。他在原地踱着步,忍不住去扯自己颈后的头发,心里静不下来。等他听见脚步声后再抬头看去,唐翎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。

他和唐翎对视了许久,终于忍不住开了口:“阿翎,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?”

明明能够用苗语和苗卓说话,却偏偏换成了官话,陆煌知道唐翎这是察觉到了自己在偷听。他这番话,不仅是说给苗卓听的,更是说给自己的。当着他的面向苗卓坦白心迹,唐翎究竟是何用意?陆煌不敢细想,一想心头就慌。

唐翎似乎就等着他先开口,此时神情略微松动,可仍然抹不去眼里的苦恼。他抓着陆煌的手臂,好像是溺水的人在求助,十分用力。

“阿卓如今失了记忆,性格大变,可我见他仍是动心,我放不下……我也曾想过要放下,好好回应你,但是我做不到。二十多年了,他早就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,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,我都想陪着他……”

他说到后面已经开始语无伦次,陆煌撑着他,只问了一句:“那我呢?”

苗卓如今记忆全失,陆煌和唐翎对他而言都是陌生人。没了苗卓中意陆煌的这一层隔阂,唐翎是不是想要与苗卓重新开始?是不是……要放弃自己了?

唐翎不敢看他,侧头看着别处,像是自语般地说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对不起阿卓,也对不起你。为何做不到一心一意,做不出选择……”

陆煌看着无助的唐翎,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。

他之前以为,就算唐翎回头看自己了,他仍是比不过苗卓的。如今看来,是他小瞧了唐翎对自己的感情。在唐翎心中,他与苗卓并无优劣之分。正是因为谁也无法割舍,所以唐翎才会如此自责煎熬。

随着心逐渐安定下来,陆煌在这一刻为自己的感情做出了决定。

“为什么要做选择?”他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,“既然都放不下,那我两个都要。”

唐翎终于回头正视他了,可是看起来迷茫得很:“你说什么?”

陆煌握住唐翎的双手,直视着他的眼睛,重复了一遍:“你和苗卓,我都要。”


~*~

※正文喵哥视角不会提到的事情。唐翎其实从小就喜欢着苗卓,并且随着年岁增长不断积累,而促使他发现自己心意的,是在接到去长歌门学习了一段时间的苗卓写来的第一封信。苗卓在信里多次提起名为艾尔克的同学,虽然是在抱怨,却也显得颇为在意,唐翎因此感到嫉妒,这才发现自己对苗卓的感情不止是竹马之情。

※陆煌:小孩才做选择题,我两个都要。唐翎:还能这样??嗯……不错。苗卓:歪,有人问过我意见吗?

~*~


13

陆煌走进牢房的时候,苗卓正蹲在床头,摆弄着面前放成一排的小木雕。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了,他侧头看了陆煌一眼,又转回去看着那些木雕。陆煌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,这个眼神之后便再不会理自己,没想到这次苗卓竟破天荒地与他搭话了。

“你都听到了吧?”

陆煌简直要怀疑自己的武功是不是大幅度退步了。唐翎能察觉出他倒也不奇怪,可苗卓并不通晓匿踪之术,怎地也发觉了?可他立即又想起来,苗卓如今不再是普通的五毒弟子,那些尸人能察觉的出的活物的气息,他这个尸王当然也能,不由得心里发苦。

他不作声,苗卓也不管,看着手里的莲花灯木雕,继续说:“他特意用官话说给你听,你都不生气的么?”

陆煌反问:“我为什么要生气?”

“你与他不是情人关系么?”苗卓将木雕随手扔在一旁,转过身来看着陆煌,脸上竟然带着笑,却不是善意的那种,他说,“你的情人说喜欢我,你真的能忍?还是说,为了你们的大义,你竟舍得让他对我用美人计?要我说你们这招用得不好,也该换个美貌的苗女来才是。”

陆煌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始反驳。他与唐翎每次交接班时接触的时间不长,大多数也不在苗卓面前,竟还是让苗卓察觉了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。苗卓如此编排唐翎对他的感情,看得出来他是想激怒自己。然后呢?他想做什么?

“他对你一片真心,你不该怀疑他。”最后他还是先为唐翎的感情辩驳了一句。

苗卓嗤笑了一声,继续说:“你还真是大方。我要是你,一定杀了这负心汉。哦,也是,我只是个死人,对你也造不成什么威胁,是吧?”

陆煌知道苗卓想要挑拨他与唐翎的关系,态度突然巨变定有古怪,他此时应该做的是稳重应对。可是他听不得苗卓说起生死的话题,他觉得胸口那道伤疤又烧了起来,沿着他的血脉一路烧到了脑子里。

“你单单揪着我和阿翎的感情不放,怎么不想想,我每日来这里是为了谁?”

“你不就是不放心他与我一直独处么?”

“我来!是因为我想见你!”陆煌朝他大吼。

从胸口蔓延开来的火,烧得他头脑发晕,口干舌燥。他努力深呼吸,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,再抬眼一看,苗卓似乎是被他吓着了,只知道僵硬地坐在那里。

他想,唐翎之前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,毕竟自己真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。

“你以为我们之间就没有故事么?”

说罢,陆煌将上衣领口解开,拉下左边的衣服,露出了胸膛上的伤疤。那里本来有一道绘制精美的圣火纹身,却被一道可怖的伤疤扭曲了原本的模样。他看着苗卓盯住了这块伤疤,然后苗卓抬手揪住了他自己胸前对应部位的衣服布料。

“你没有记忆,不相信我和阿翎所说的话,那总该相信自己身上的伤痕吧?这样致命的伤,我再如何为了大义,也不可能在自己身上造出一模一样的来。你坚持自己是为了天一教的信仰而主动献身,若真是如此,为何我们会有一样的伤?”

陆煌一边朝苗卓走近,一边说:“你大可以亲手验一验真伪。”

在他的逼近之下,苗卓一直在往后退,可很快就靠上了墙壁,退无可退。陆煌单膝跪在床上,倾身压了过去,将苗卓困在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。他捉住苗卓的手,强迫他去摸那块丑陋的疤痕。苗卓的手刚刚触到那片疙瘩,立刻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往后缩,死命挣脱了陆煌的钳制。

“你骗我用了生死蛊的子蛊,自己偷偷服下了母蛊。”

生死蛊意味着什么,苗卓就算失了记忆,在天一教时也该有所耳闻。

情之所依,心之所系。代君受命,保君平安。

陆煌在苗卓眼里看见了信念崩塌的神色。他心里有些疼,轻轻握住了苗卓的手,这一回对方没有甩开,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。

“阿卓……你是我跟阿翎的阿卓,不是天一教的圣使。”

陆煌完全能理解唐翎的心情,无论苗卓是人是鬼,有没有过去的记忆,仍是那个走进了他心里的人。他们三个人经历了各自的生离死别,如今好不容易重聚,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了。


14

那天之后,苗卓的态度明显软化了。他会认真听人说话,也会追问一些问题,看来他已经信了陆煌和唐翎所说的过去,也很想找回失去的记忆。

陆煌和唐翎说了他与苗卓摊牌的事,唐翎最初是有些生气他这样冲动行事,但后来见苗卓的情况在向好的方向发展,便也不再计较了。他们两人交接班时,不会再刻意避着苗卓,偶尔也三个人坐在一处,气氛倒是融洽。

瞧着苗卓现在的状态,说服他回到五毒教的阵营也是功到垂成的事了。陆煌和唐翎正打算和长老沟通此事,却被长老身边的小弟子给拦了下来。这小弟子平时常常替他们和长老之间传话,也算是熟识。

“我实在不忍心才来向你们通风报信,也只有你们有这个本事救阿卓了。”小弟子为了让陆煌听懂,特意用官话说,“长老们和中原各门派的代表商议了很久如何处置阿卓,最近似乎有了风向,要杀了他以绝后患。趁着他们还未定论,你们带着阿卓逃跑吧!”

然后他塞了一份图纸给唐翎,说:“保管钥匙的地方,我画了一张简易地图,背面是牢房守卫换班的路线图。别让人发现了。”

小弟子说完匆匆跑开,唐翎立即将图纸收好。此事干系重大,他们两人关上门讨论了一番。

小弟子说的也是他们一直担心的。苗卓身为尸王,本身存在即是危险,有心人若是控制了他便能搅动风云,教内一直有声音要为了大义牺牲苗卓。虽说目前情况不明,贸然行动或许也有危险,但事关苗卓的安危,他们只怕真等到定论的那一刻就无法挽回了。

最终两人还是决定要带苗卓逃跑,并研究了那份图纸。逃跑的过程十分顺利,陆煌趁着夜色潜入秘密库房偷取了困住苗卓的镣铐钥匙,唐翎使计让换班的守卫有了半刻钟的空隙。两人来到苗卓面前,只匆匆交待了一句要逃跑,已经开始信任他们的苗卓很是配合。

陆煌背着不擅长轻功的苗卓,唐翎在身侧护着他们两人,很快便逃到了总坛外的密林里。陆煌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,见着没有追兵跟来,这才松了口气。他和唐翎商量时,本能地有些不安,直到现在安全逃离,才打消了心头的异样感觉。

“我们要逃去哪儿?”

陆煌听见苗卓在身后提问,想了想,回道:“不如去西域,那里地广人稀,又有沙漠阻隔,不容易教人发现我们的行踪。”

他之前向唐翎提议一同退出组织浪迹天涯时,就想过回到西域隐居,过上普通人的日子。如今多了一个苗卓,又能热闹许多。他们三个人这样……挺好。

“我没去过。”苗卓说着,似乎觉得说得不对,又问,“我以前去过么?”

“没有。阿翎也没有去过。”陆煌说完,看向了唐翎。

唐翎被点了名,正要说话,忽地神色一凛,猛地推开了陆煌,借着反力往后一跳。陆煌堪堪瞧见一个快速冲来的黑影,待落地站稳后往刚才所在位置看去,一条巨蟒正在地上游走。唐翎眼疾手快地掏出暗器,了结了这条来路不明的巨蟒。

陆煌警觉起来,凝神观察着四周,终于发觉了逐渐靠近的包围圈,从谋划逃跑开始浮在心头的不安竟成了真。他将苗卓放下,与唐翎抽出各自的武器,将苗卓护在两人之间,准备迎战即将现身的敌人。

空气里传来令人作呕的气息,陆煌心中一惊,这股腐烂的臭味说明敌人不是五毒教的追兵,而是天一教的尸人。他隐约猜到自己和唐翎是中了天一教的圈套,故意诱他们带出苗卓,好半路将人劫走。对方有备而来,看来这一战不好打。

突然一声笛音响起,像是一个信号,紧接着又有笛音从四面八方响起,尸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密林的遮掩里跳了出来,面目狰狞地扑了过来。陆煌手持双刀阻挡着已然靠近的尸人,而唐翎用弩箭拖住远处刚现身的援军。

虽然他们武功不弱,解决尸人也不算困难。可他们只有两人能算战力,苗卓没了虫笛与普通人无异,而尸人却不知有多少数量,源源不断地往前冲。这样的人数碾压,很快便将他们拖累得疲惫不堪。

陆煌正杀得双眼通红,突然听见苗卓在背后惊呼了一声。他猛地回头,瞧见背对着自己的唐翎已然半跪了下去。唐翎一只手勉强用千机匣撑着地面,另一只手捂着腰腹,显然是受了重伤,难以起身。

唐翎擅长远距离战斗,现下为了护住苗卓,不能与敌人拉开距离,又无提前布下的机关防身,轮番战斗下疲累不堪,一时不察被尸人攻击到了要害。

陆煌只觉得脑子就要炸开似的抽疼。他想立刻赶到唐翎身边,可身前还有尸人,身后还有苗卓,连半分也挪动不得。而唐翎那边的一群尸人,已经朝他步步逼近了。

唐翎身上有凤凰蛊,他会没事的,会没事的……

无论陆煌如何安慰自己,他的视线也无法从唐翎身上撤回。身体还站在原地,手上机械地挥舞着弯刀,可是灵魂似乎出了窍。

忽地,他听见苗卓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啸,连四周尸人嘈杂的嘶吼声也盖不住他的声音。陆煌分神看过去,只怕他也出了意外。

苗卓站得笔直,侧脸上的神情是他看不懂的刺骨冰冷,眼睛仿佛要流出血一般地发红。他抬起手来,手里明明没有虫笛,却做出了吹奏的动作,嘴上无声地呼着气。

戏剧般地,周围的尸人竟然停住了动作,过了一会儿,竟然返身朝后冲去。陆煌听见密林黑影里的数支笛音变了调,又急又锐,可尸人们仍旧如潮水般往回退。紧接着,随着笛音一声声地中断,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的痛呼声。

尸人正在反扑天一教的操纵者们。陆煌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无声吹奏着的苗卓,亲眼目睹了他作为尸王的实力,说不清的威压让他无法动弹。待四周再无声响,苗卓的手才往下放了一半,突然就无力地倒了下去。

“阿翎……”

在苗卓倒地之前,陆煌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,便是念着唐翎的名。


15

一只蓬船在湖面上安稳前行,只是夕阳已落了一半,必须要靠岸过夜了。

陆煌将船撑到岸边,下了锚,套上了绳索,这才撩起船舱的门帘,弯腰进了舱内。

“身体如何?”陆煌问着,走到唐翎身边坐下。

唐翎回道:“不过皮肉伤,快大好了。”

陆煌点头,又朝里看去,见苗卓在里侧玩着唐翎这几日新削的木雕,也没打扰他,只给了唐翎一个眼神,示意他出去说话。

那一夜,苗卓倒下后晕了过去,陆煌匆匆看过确认无事,又跑去看唐翎。唐翎的伤在腰腹,陆煌拿随身带的止血药和绷带替他简单包扎了,他便能勉强起身行走。陆煌将昏睡的苗卓背起来,一手托着苗卓,一手扶着唐翎,走出了那片密林。

密林外有他们早就备好的马车,陆煌将两人在车厢里安置好了,便驾着车离开了苗疆。之后换过马车,特意绕了路,又改走水路,确认没有追兵后,他们才放慢了行程。

期间,陆煌找了大夫来给唐翎治伤,刮了腐肉上了药,又开了药方调理,大半个月下来,伤势恢复得不错。苗卓也没什么大事,最初昏睡了几天,着实让他们担心了一阵,不过醒来后状态看起来不错,他们也就放了心。

不过,身体上没事,不代表心里没事。陆煌和唐翎都觉得苗卓的态度古怪,之前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信任,可现在他又开始疏远两人。与他说过去的话题,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感兴趣,敷衍似的应一声就完了。

陆煌开门见山地说:“他不对劲。”

唐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船,压低了声音说:“他好像想要逃跑。”

唐翎在船舱里养伤,与苗卓时时待在一起,观察了这么久,自然是不会错的。苗卓醒后态度突变,他们两人试探之后,发现他可能恢复了记忆,至少想起了绝大部分。现在他想逃跑……

陆煌大概能猜到苗卓的打算,无非是不想拖累他们两人,打算自己离开,或许,还想着……下面的事陆煌不敢去想,也决不能让苗卓如此胡来。

“我有一个办法,能让他不敢跑。”陆煌对唐翎说,“给我点时间,让我跟他独处一会儿。”

“你想做什么?”

“不能说,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
唐翎怀疑地看着他,似乎在担心陆煌也跟着胡来,半晌,他还是应了:“行吧。”

陆煌正要返回船舱,又被唐翎拉住了。

唐翎问他:“你究竟怎么想的,你对阿卓……”

“喜欢。”陆煌很快就回答了,“我也很喜欢他。”

他之前虽然在唐翎面前说出了很霸道的话,却还没有好好跟他解释清楚。现在唐翎提起,他应当要给出一个明白答案。

“阿翎,你回头看我的时候,是怎么想的?”陆煌虽然问了,可他却不需要回答,只接着说,“我原来不明白,也会为此感到不安,但我看向阿卓的时候,我就明白了。”

回头的时候,本以为那里空无一人,却发现有个人已经站在那里等了你很久。最开始萌生出的,是歉疚的情绪,会下意识地想要逃避,甚至有些恐惧。可是却动不了,甚至总想着再回头去看,越来越在意,越来越在意……等察觉到的时候,已经向身后的人伸出了手。

苗卓出现在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里,却也是他刻意遗忘的过去。而唐翎出现时,背负着和他相似的血亲之仇,见证了他前半生里最重要的时刻。

他对唐翎的感情,和对苗卓的感情,的确不太一样。

唐翎对他来说,像是墨色浓重的夜里,从远方投来的一束暖光,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,从中汲取一些暖意。而苗卓却是灰白世界里的一面镜子,里面是过往的彩色倒影,他明明不敢去看,可是看了一眼就无法挪开视线。

“虽然没有你与他之间那样从小长大的情分,但我也是在年少时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他。如果不是命运弄人,或许我……”

或许他会像唐翎那样,时不时去苗疆拜访苗卓,然后有一天,少年人的情愫慢慢生根发芽。

陆煌摇摇头,说:“不,世上哪有如果。我们三人走到今天,大概是命中注定的了。”

“阿翎,我最近只要想到以后的生活,全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的画面。我觉得这样很好,你呢?”

唐翎听他说完,似乎也凝神想象了一下,然后他笑了,点头道:“我也觉得很好。”


16

陆煌河里捞了两条鱼,用匕首处理干净了。唐翎已经在岸边生了火,架上了小锅,他接过陆煌剖好的鱼,准备煮一锅鱼肉汤。热乎乎的鱼肉汤配上他们携带的干粮,便是一顿晚饭了。

唐翎在外头看着汤,陆煌便回到了船舱内,这就是他跟唐翎要的,和苗卓独处的时间。

陆煌在外头时就注意到苗卓正趴在船舱的窗口往外看他们俩,可等他走进船舱里,苗卓早就翻到另一边窗口,看着船下的河水。

“我都瞧见你在偷看我们了。”陆煌说着,笑了一声。

苗卓看过来,分辩道:”没有偷看。“

陆煌没有与苗卓继续纠结这件事,也不在意苗卓有没有听到他与唐翎的对话,因为他要做的事苗卓也拦不住。

他开门见山地问苗卓:“你是不是想要一个人偷偷离开?”

苗卓被他问懵了,张了张嘴,没说话。

“你要是想逃跑,我们也拦不住你。腿长在你身上,我们总不能将你绑起来,是吧?”

陆煌一边说,一边向他靠拢。苗卓大概以为陆煌在威胁他,虽然没有回话,但神情看起来有些抗拒,人也往后退了退。但是船舱空间逼仄,他又能退到哪里去,还是被陆煌给迎面堵住了。

“阿卓,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?想起了……”陆煌看着近在咫尺的苗卓,轻声问,“你从年少时就暗恋我的事?”

这句话由他自己说出来就很不要脸,无妨,他要的效果达到了。苗卓被他的直白给刺激到了,也顾不上掩饰与疏离,张口就想辩驳。

“我没……”

陆煌抬手捉住了苗卓的下巴,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,倾身上前,堵住了那张想要说谎的嘴。苗卓刚开始估计是被吓傻了,僵硬地没有任何动作。这片刻的呆愣给了陆煌可趁之机,将藏在舌下的东西喂进了他嘴里,逼着他吞了下去。苗卓猛地推开他,想去抠自己的喉咙,被陆煌眼疾手快地制住了。

“没用的,蛊虫喂下去就开始生效了。”

苗卓惊慌地问他:“这是什么蛊?”

“当初你骗我吃下的蛊。母蛊我已经吃过了。”

“你疯了吗!艾尔克,你疯了吗!”苗卓崩溃地朝他大喊。

他好久没听见苗卓叫他艾尔克了,哪怕现在气氛不对,他的心里仍然感到了渐渐涌起的暖意。苗卓果然都想起来了,想起了他叫艾尔克,想起了当初骗他吃下子蛊,想起了他们之间的过去。

“阿卓,我想得很清楚。这不是还你的恩情,这是……情之所依,心之所系。”

陆煌抱着苗卓,无论他怎么推拒,都不肯放手。苗卓红着眼睛,可是他现在不是活人,无泪可流。他推拒了半天,实在挣脱不了陆煌的束缚,最后终于放弃了挣扎。

“我会害了你们的。那天晚上,差点就害得阿翎……”苗卓好像累极了,说话也没了力气,“我不该继续‘活’着,我只是个……怪物。”

陆煌听得心疼,想着自己没有果然没有猜错,苗卓这是存了死心。还好那时去秘密库房偷钥匙时,他无意间发现了一对生死蛊,心念一动便同时偷了出来。如今,这对生死蛊正派上了用场,否则他还真没有其他办法能让苗卓不去求死。

”你不是怪物,不是的……我和阿翎都希望你‘活’着。你不知道,在天一教营地看见你的时候,我跟阿翎有多激动……”陆煌顿了顿,又问他,“留下来,我们三个人同生共死,好不好?”

苗卓没有说话,闭着眼睛不理他。

陆煌知道苗卓服了生死蛊,肯定不会求死和逃跑了,但这样的态度却还是让他无措。正在陆煌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劝说的时候,唐翎的声音从船舱外传来,喊他出去吃饭。陆煌犹豫了一下,还是放开了苗卓,起身走出了船舱。

唐翎站在船头看着他,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鱼肉汤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陆煌有些心虚地笑了笑,走过去刚想说话,就被唐翎一拳打在了脸上。他揉着刺痛的脸,竟还有闲心去想,唐翎手中的汤碗连一丝晃动都无,真是功夫了得。

“你做事有没有考虑过后果?”唐翎咬牙问完,眼圈才渐渐有点泛红,他接着说,“竟然还敢碰生死蛊……你到底在想什么!”

陆煌捂着脸,心里有一万句辩解的话。比如苗卓如今体质特殊,寻常手段也伤不了他性命,自己也算安全。可想来想去,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。

“这是我能想到的,唯一能让他自己想要‘活’下去的办法了。”

唐翎盯着他看了很久,大概也知道陆煌说的不错,最终只闭上眼长长吐了一口气。陆煌觉得自己能猜到他的想法,无外乎是事已至此,就算他不赞同也没有办法再改变什么了。唐翎将汤碗塞到陆煌手里,与他错身而过,朝船舱走去。

陆煌端着温热的汤碗,转身看向唐翎的背影,却听见他轻轻地抛来一句:“抢了阿卓初吻的账,我日后再跟你算。”

唐翎弯腰掀开船舱的帘子,走了进去。陆煌揪着自己颈后的头发,撇了撇嘴。

那什么,你的初吻不也给了我吗?犯得着计较这么多?

他蹲在船头,从船舱上挂着的行囊袋里找出一个馕饼,就着碗里的鱼肉汤慢慢吃下去。河面上的微风带着些潮气,快入夜了还有些发冷,可他并不想挪到岸上的篝火边去。

船舱里有小声说话的声音,他听不真切,但吃到一半的时候,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叮铃声。那大概是唐翎几个月前就准备送给苗卓的定情信物,银心铃。

陆煌笑了笑,终于放下了心。

陆煌做了一个梦。

梦里是一个星星很亮的夜晚,他在草丛中穿梭,远远看见一点光,便跑了过去。近了才看清楚,那是灯笼里发出的光,一个男孩提着灯笼,照亮了另一个拿着一盏莲花灯的男孩。

提灯笼的男孩好像发现了他,转头过来,不满地说:“你迟到了。”

陆煌有些诧异,自己跟小孩能有什么约。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后颈的头发,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小小的,像个小孩。再抬头看去,拿莲花灯的男孩也回过头来看着自己。

“艾尔克,快来,我们要点花灯啦!”

梦里的小艾尔克大声地应了一声,朝他们两人跑去。

陆煌正做着美梦,却猛地被人踹醒。他皱着眉费力睁开眼,想唐翎这家伙又不老实了。果不其然,睡相极霸道的唐翎早就将苗卓给挤到了墙边上缩着,而自己也差点被他给踹下床。

唉。陆煌叹口气,动手将唐翎的姿势摆正,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他的手脚。虽然睡梦中的唐翎挣扎了一下,但哼哼了两声也就不再动了。墙边缩着的苗卓终于得以喘息,迷迷糊糊地摸着过来,额头抵着唐翎的背继续睡。

大漠的晚上很安静,只有不规律的风声。陆煌闭眼听着,也慢慢地生出了睡意。

明天醒了再找唐翎算这一脚的账。

陆煌安心地睡着了。


~完~


※旧文重发,折腾一番,最终还是回到LOFTER。我很少写三人行,这篇当时想了很久,觉得还是三个人才圆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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