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歌Sugar

笔名【晓歌Sugar】,同人衍生创作中。混邪,杂食,墙头多。

[剑网3][明唐毒]圆(上)

明唐毒BL

是 喵哥 炮哥 毒哥 三个人之间互相有故事的故事

一定要分攻受 大概是 明唐 明毒 唐毒 这样


“圆是暗恋单箭头的圆,也是圆满的圆。”


1

陆煌揉着头发走出寝室的时候,正撞上唐翎拎着包袱要往院子外走。他愣了一下,连忙上前两步,拍了一下唐翎的肩,对方停下了脚步,回头望着他。

陆煌迎着唐翎询问的视线开口问道:“你这是……要去哪?”

他们两人在一个杀手组织的同一个小队里,有任务干的时候可能连着几个月都要在外奔波,没任务的时候又可能连着几个月都是休沐。这会儿上头给他们小队放了一个月的假,前两天他看着唐翎从外头的金器店里捧回一个小盒子,今日又拎着包袱似是要出远门,心里便有了个不好的猜想。

唐翎听得他的问话,眼神不自觉往右下方扫了一下,然后很快又移了回来。陆煌看他这副样子,就知道这事肯定跟他心里藏着的人有关。

果不其然,唐翎开口答道:“我去拜访一位朋友。”

“朋友?”陆煌挑了挑眉,故作揶揄,“莫不是你的心上人?“

唐翎脸上原本浮着一层难得的喜色,听他这么一说,变成了被戳破心事的不虞。他眉头微皱,挥开了陆煌搭在他肩上的手。

“关你什么事?”

“怎么不关我的事?”陆煌反问,同时将被挥开的手绕过了唐翎的后颈,将人搂了过来,“好兄弟如今要去跟心上人表白,我怎么说也得做个见证人,是不是?”

他瞧着唐翎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,就知道自己准没猜错。

唐翎是个少说话多做事的沉稳性子,最初两人分到一个小组搭伙时,陆煌就知道他看不惯自己这副没个正经的模样。不过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回,倒也认可了彼此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好兄弟。

不过,陆煌其实不想只作唐翎的好兄弟。

但是他不想又能如何?在他发现自己的心意之前,他就知道唐翎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。

唐翎与那人时常书信往来,得了长假必定要收拾行李去见对方,回来时总会带着一两件与他形象不符的东西。陆煌偶尔会看见他拿出这些物件来睹物思人,有时是一个蜡染布做的荷包,有时是一个银质的吊坠,都是苗族产的物件。

中原传闻苗女性烈,轻易不好招惹。陆煌最初心境还未变化,也曾在小队的庆功宴上拿这事打趣过唐翎。唐翎只说是好友,感情深厚,不肯承认心中有人。可当陆煌起身去拿酒时,他又小声用家乡话嘀咕了一句。陆煌当时不懂蜀话,没有听明白。

很久以后,他因着任务学会了不少方言,某天猛然回过味来,唐翎那时说的是“蜀男耳耙,正好”。同一时间,他发现自己心里发苦,这才知道自己对唐翎动了情。


2

陆煌硬要跟着唐翎同去,唐翎也没有办法。毕竟论起隐匿跟踪的本事,还是出身明教的陆煌更胜一筹,与其让陆煌暗中跟着,还不如允了他一同上路。

他们骑马赶路,花了十来日便到了苗疆。陆煌跟在唐翎后头,路过了几座苗寨,唐翎都未逗留,最后径直奔向了五毒教总坛所在的领地。

陆煌望着远处五毒雕像和石殿,面带惊异地问唐翎:“你的心上人是五毒教弟子?”

唐翎没有回答,只是纠正他:“五圣教。”

“好好,五圣教。”陆煌应了声,也没有再追问。唐翎如此回答,便是默认了。

两人骑马到了一座竹藤桥前,唐翎便下了马,陆煌也照做。两人牵马而过,桥对面有卫兵打扮的苗人站岗守卫,见到唐翎时还笑了笑,显然是熟人,只在看向陆煌时眼中多了几分警惕。

陆煌也听说过五毒教前几年发生过内乱。叛乱者们成立了天一教,大搞炼尸禁术,祸及苗疆和中原的无辜之人。因此,原本封闭的教派开始与中原门派走动结交,共同御敌,然而总坛的守卫却是更森严了,凡是没有引荐的陌生人,一概不能踏入。

守卫操着口音奇怪的官话问陆煌:“你是谁?”

“这是我朋友,陆煌。”唐翎抢先为他做了介绍。

这一句唐翎说的还是官话,然而接下来却说起了陆煌听不懂的苗语。他与守卫说了几句,便点点头,牵着马看了一眼陆煌,示意他跟上。

陆煌也牵马跟上,他瞧着唐翎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,张了张口,却什么也没问。他本想问唐翎何时学的苗语,刚才又说了些什么。可转念一想,唐翎的心上人是苗女,自然要学,刚才也定是在问心上人在何处。

唐翎走了一会儿,突然又停了下来,返身在马鞍上挂着的行囊里翻找着。陆煌也停下来等他,不用猜他都知道唐翎在找什么。很快,唐翎便从行囊里取出一个锦盒,正是他出发前从金器行带回的那个。

“定情信物?”陆煌笑话他。

或许是马上要见心上人了,唐翎有些紧张,此时也顾不得嫌弃陆煌的打趣,只盯着锦盒看,随意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陆煌脸上的笑容未褪,心里狠狠疼了一下。明知道唐翎是来和心上人表白的,自己还要硬跟着来,这不是上赶着找虐么?

除了杀手这个职业以外,唐翎无论是外形还是性子,都是良婿人选。他与这个苗女又是青梅竹马,而且感情一直不错,若是唐翎在表白时允诺退出杀手组织,陆煌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唐翎。正是知道自己无可挽留,所以陆煌才想来亲眼见证,也好让自己死了这条心。

只是,知道是知道,该痛的还是会痛。

陆煌再没有吭声,默默地跟着唐翎走。唐翎轻车熟路地穿过小径,最终在一片药田边上停了下来。陆煌顺着唐翎的目光往田里看,有五个紫衣银饰的五毒教弟子正在田里照看药材。他正在猜测其中两个苗女哪一个才是唐翎的心上人,就听见唐翎喊了一声人名。

“阿卓!”

阿卓?怎地有点耳熟?陆煌下意识地蹙眉回想,却在田里一人回身面对他们时愣住了。

回身的不是苗女,却是一个男人。他捧着一个竹篾,略微抬头望向站在田坎上喊他的唐翎,扬起笑脸应道:“阿翎,你来啦!”

陆煌看着这张阳光下的笑脸,和记忆中更稚嫩的一张笑脸重合了。他没有想到,唐翎的心上人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。震惊之下,他也跟着喊出了声。

“苗卓,是你?”

苗卓似乎才注意到唐翎身边有人,他眯了眯眼,才看清逆光站着的陆煌的脸。他也吃了一惊,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,手里的竹篾都掉在了地上。

接着,苗卓伸出手指着陆煌,惊喜道:“艾尔克!”

艾尔克是陆煌的本名,他很久都没有听人再叫过了。此时听苗卓用熟悉的腔调喊自己,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六七岁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
故人重逢的惊喜和冲击,让陆煌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。他看着苗卓兴奋地跑过来,翻身上了田坎,拉着自己问这问那,竟只顾着回答苗卓的问题。

“……哎,这也太巧了吧!”苗卓感叹道,“我也听阿翎说起过你,可我不知道陆煌就是艾尔克呀!你怎么想到要跟阿翎一起来的?”

陆煌这时才想起一旁的唐翎来,他张口就答:“是他要……”却猛然被唐翎捅了一下腰。他下意识侧头去看唐翎,却见对方将左手背在身后,已经将锦盒藏了起来。

“不要说。”唐翎对他做了口型。

他们做杀手的,都会读唇语,陆煌见了便立刻收了声。他以为唐翎是不想自己抢先戳破,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,往后退了一步,给唐翎让出位子来。刚才被重逢喜悦淹没的心,如今又泛出了酸涩。

唐翎上前一步,站在苗卓面前,说:“假期无事,他想来见识一下苗疆的风情,我就带他来了。”

两人说了一会儿,苗卓便说要带他们回自己家安置下来,又翻身下了田地,去跟其他五毒弟子交待。

陆煌正等着看唐翎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说,就看见唐翎趁机将锦盒塞回了行囊里。他实在不解,唐翎之前明明都做好了准备,是打算见了面就送出锦盒表明心迹,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。

可是他不想问,甚至还有些庆幸。唐翎此时不表白,那他就还不用死心。

最好唐翎连心也突然变了,他有些恶劣地想。


3

苗卓家总共两间寝室,他家现在就他一个,一间他住着,另一间留给经常来小住的唐翎。现在唐翎带着朋友来了,他便提议让唐翎跟自己挤挤,单独一间给陆煌这个客人住。唐翎如今哪有心思与他同住一处,直说平时也与同僚们同住惯了,要与陆煌住一间。陆煌虽然觉得这样也不合适,却又没有理由拒绝,便这么定下来了。

两人进屋放了东西,陆煌关上柜门,转头看见唐翎收拾好东西就坐那发呆,忍不住上前推了他一把。

“你怎么回事?”

唐翎抬头扫了他一眼,没吭声,起身出了寝室。陆煌在原地抓了下脖子后的头发,烦躁地啧了一声,也跟了出去。

苗卓正在院子里架着火准备做饭招待他们,唐翎也在旁边帮忙,看起来好像没事人一样。他们分别了几个月,似乎有说不完的话,苗卓说的是苗语,唐翎一边温和地应声,一边很有默契地给苗卓递食材和厨具。身为杀手的唐翎,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,陆煌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。

陆煌和唐翎搭档久了,知道他也是为报血亲之仇才加入的组织。两人虽然性格不同,却都憋着一股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狠劲,同时很矛盾地还要拼了命地活下去。或许正是这样,陆煌才逐渐被对方吸引。

后来他发现唐翎比自己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,唐翎在这世上还有挂念的人。再后来,他也和唐翎没什么区别了,唐翎成了他挂念的人。所以,即使他已经报了仇,却仍然留在组织里,等着哪天唐翎洗手不干,他也随之离开。

陆煌看唐翎面对苗卓的样子,在心里想,若是苗卓同意与他相好,恐怕他是能够放下血亲之仇,退出组织,与苗卓在此地安居的。可如今唐翎突然改了主意,陆煌的心情其实并不轻松,虽然他不愿对方的恋情顺利,却也不想唐翎回去继续过刀口舔血的危险日子。

“艾尔克。”苗卓突然用官话喊他,“你来尝尝够不够辣。”

陆煌正要上前,就听得唐翎在旁跟了一句:“我都说够辣了嘛。”

苗卓笑着将唐翎手上的汤勺拿了回来,从锅里舀了一小块肉,嘴上说道:“你才吃不得辣呢。艾尔克是客,要迁就他的。我记得他可是很能吃辣的。”

唐翎不作声了,由着苗卓将汤勺递给陆煌。陆煌尝了一口,以他的口味来说,的确不算辣。不过,他看了一眼在旁边择菜的唐翎,笑了笑,将汤勺还给了苗卓。

“可以了。我来中原待了这么些年,也很少吃太辣的东西了。”

苗卓点点头,转身去将锅里的菜舀出来盛盘。

陆煌觉得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着,便凑到唐翎身边,帮他一起择菜。唐翎很自觉地让了点位子,分了一些任务给他。不过陆煌总觉得唐翎的态度不对劲,虽然平时对自己也谈不上热情,但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冷淡。刚才对着苗卓还眼中带笑,怎地转头就变脸。

陆煌抬起手肘撞他:“哎,你到底怎么了,也没个好脸,我哪里惹你了?”

唐翎头也不抬地回:“没心情。”

好呗,热脸又贴冷屁股了。陆煌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喜欢上赶着找不痛快。但话又说回来,他偏偏又喜欢招惹这样散发冷气的唐翎,越冷越让他心里发痒。

唉,或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,不管唐翎对他是个什么态度,他都能琢磨出一点甜味来。


4

陆煌从院子后头洗澡用的小竹屋里出来,正拧着长发上的水,就看见唐翎的身影从寝室里窜出来,他的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,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。陆煌以为唐翎是去办什么事,也没放在心上,拧掉了水,就用毛巾搓着头发,走回了他和唐翎住的寝室。

可是陆煌等了好久,头发都快干透了,唐翎还没回来,这心里就有些不安。他想起晌午吃过饭后,苗卓和他叙旧,唐翎就坐在一旁削木头,也不说话。他们说了好一会儿,扭头一看,唐翎已经削了一只青蛙出来,就握着这小玩意儿在那发呆,苗卓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。

“这小子到底犯什么病?”陆煌小声骂了一句,还是起身出了门。

苗疆这块他不熟,也不知道唐翎会去哪里,无奈之下,他只好去了旁边苗卓的寝室,敲响了门。过了一会儿,房里亮起了烛光,苗卓披着衣服过来开了门。

苗卓揉着眼睛,一副被吵醒的模样,他看着陆煌,有些发愣:“艾尔克?”

陆煌先是为吵醒他而道歉,然后解释了一番他洗完澡之后的所见,最后问他:“你知不知道唐翎有可能去哪儿?”

“阿翎,他其实有心事吧?”苗卓有些迟疑地说,“我看出来了,但是不好问他……他有很多事都不会跟我讲。”

陆煌耐心地等着他说完,又听苗卓说:“我常听他提起你,看得出来,他是很信任你的。要是你找到他,替我好好劝劝他吧。”

接着,苗卓给他指了方向:“那里有个小山谷,供奉着女娲娘娘神像,他有心事一定会躲到那里去。”

“谢了。”陆煌说着,扭头就要去找人,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苗卓说,“你赶紧进去休息吧,夜晚风大,别着凉了,我这就将人带回来。”

苗卓笑着摆了摆手,说着“没事”,转身进了屋。陆煌运起轻功跑了一段,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,苗卓寝室的烛光还亮着。

按着苗卓指的路,陆煌来到了女娲像附近。他举着点着的火折子四下照着,不多时就找到了唐翎。他正靠坐在一块巨石上,脚下滚着一个空酒坛,手里还捧着一个,抬头望着天上,眼神飘忽不已。这场景让陆煌真的有些受惊,要知道唐翎平时极为克制,庆功宴喝酒不过三杯,哪里会这样灌醉自己。

“唐翎?”陆煌小心地喊着他的名字,慢慢靠近,就怕惊动了唐翎身为杀手的本能,六亲不认地出手。

唐翎慢慢扭头看向他,忽地笑了一下,眼里却没有暖意,应了声:“是你啊。”

那还能是谁。陆煌本想反问一句,又想到可能唐翎更希望是苗卓来寻他,于是又闭了嘴。只说:“你喝醉了,我带你回去。”

“哦。”唐翎应声。

他将手里的空坛子往旁边一滚,撑着巨石就要站起来。可是他哪里站得稳,刚起身就要往下跌,还是陆煌眼疾手快将人扶住,才没让他真的摔下去。

陆煌这下真的看得来气了,他掐着唐翎的上臂,瞪着他问:“你要是再不说清楚今天抽什么风,信不信我揍你?”

唐翎看了他一眼,没作声,但是陆煌明显感觉到什么冰凉尖锐的东西顶上了自己的心口,恐怕是唐家堡惯用的暗器。这人都醉成这样了,自己不过随口威胁一句,还能这么快就出手,陆煌觉得自己也是白担心他了。

“行,算你狠。”陆煌呸了一声,转念一想,又说,“我不揍你,我去跟苗卓说个清清楚楚,你觉得怎么样?”

这回唐翎才真的急了,他反手紧紧握住了陆煌的手臂,简直要掐断经脉似的。

“不准去!”

“那你就说清楚!”

唐翎盯着他,看了好久,最后还是妥协了。他问:“守了十多年的宝贝,突然被别人抢走了,我还不能伤神吗?”

“怎么就被抢走了?”陆煌虽然不想这么说,但他还是劝道,“我看苗卓也挺在乎你的。倒是你今天突然发疯。”

唐翎摆摆手,让陆煌将他放开,自己又撑着巨石坐了下来。

“在乎和喜欢能一样么。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,可我之前以为我还是有希望的。不过今天见到他和那人说笑的样子,我……唉……”

唐翎说不下去了,又或是醉得厉害了,他倚着巨石,闭上眼不说话了。

陆煌琢磨着他说的话,又回想唐翎态度是何时突然发生改变。好像是是他们两人来到田坎上,看见苗卓和其他几位五毒弟子在田里劳作,那时……苗卓和一位苗女靠得很近,不知用苗语说着什么。莫非是因为这个?

推己及人地想。陆煌虽然对唐翎有意,可他知道对方已有中意的女子,便从未想过要去打扰唐翎过正常生活。如今唐翎看清苗卓和中意的女子心意相通,便也不敢再贸然表白,也是同样的道理。陆煌终于明白了,唐翎正在经历自己过去经历的苦楚,难怪如此伤神。

他蹲下身来,想抬手去碰唐翎,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,想说既然如此不如考虑一下自己。可是,手伸到一半,他又收了回来。现在唐翎正在伤心之时,他不能这么做。于是他就在旁边坐着,等着。

唐翎吹够了夜风,也清醒了几分,又睁开了眼:“谢谢。”

“用不着说这些。”陆煌将他拉起来,“走吧,回去休息。”

唐翎“嗯”了一声,借着陆煌的肩膀,慢吞吞地跟人一起往苗卓家走。

陆煌将人安全带回了寝室,唐翎已经困得不行了,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。苗卓在他们回来时过来看了一眼,转身就去准备解酒汤了。陆煌给他脱了外衣,盖上被子,又从苗卓手里接过汤碗,一点点喂进他嘴里。

将空了的汤碗放在一边,陆煌看着唐翎熟睡的脸,叹了一口气,小声说:“咱们俩也这算是患难兄弟了吧?怎么都喜欢上了心里有别人的人呢?”

他又看了一会儿,觉得自己怎么突然开始犯矫情,连忙转过脸,收拾起汤碗,拿着出了门。谁知刚出门,便看见苗卓还在院子里等着,身上就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衣,看起来怪冷的。

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陆煌将碗放在水池边上,走了过去,找了个借口说,“其实他也没什么事,就是武学上最近不太顺心。后半夜我守着就好,你快去休息吧。”

苗卓张口:“你……”顿了顿,又说,“那麻烦你照顾他了。”

陆煌点着头,连忙将人推进了屋里。他看着苗卓寝室里的烛光灭了,这才返身回去,在唐翎身边盖着另一床被子睡下了。


~*~

※明教在新疆一带,新疆人真的能吃辣。我尝过一次新疆的辣炒米粉,以为凭我湖南人的天赋,区区新疆辣味不在话下。吃到一半之后我发现我错了,真的辣,后劲十足,不能自拔。

~*~


5

那晚过去之后,唐翎就恢复如常了。

三人之间本来就两两相熟,很快气氛就融洽了起来。陆煌是第一次到苗疆来,苗卓和唐翎就带着他四处游玩,顺带说了不少两人幼时的事。陆煌这才知道,唐翎小时候是跟母亲在苗寨里长大的,和苗卓一家是邻居,后来才被父亲带去了唐家堡,成了唐门弟子,难怪苗语说得这么熟练。

两人的假日本来就不多,一个月的假期,扣除路上往返的二十余天,也就六七日的光景。谁知在第五日,唐翎就收到了一封组织寄来的密信。一般假期外出,组织是不会主动联络他们的,此次必定是有要紧事,才会用到唐翎以往与苗卓通信用的信鸽。

陆煌和唐翎很快便解密了信件的内容,看完之后对视了一眼,都明白事情的危急。陆煌和唐翎都是为了报血亲之仇才加入的组织,陆煌已经手刃仇人,而这一次,该轮到唐翎了。

组织发出紧急召回密信,为的是追杀当年唐门内乱的叛徒,这其中,就有唐翎的杀父仇人。既是唐门的叛徒,本就是懂得暗杀与各类暗器机关的老手,任务难度可想而知。唐翎是非去不可,陆煌自然也要奉陪到底,就像当年唐翎助他亲手了结血亲仇人一样。

本来与苗卓说好第七日才走,现在要提前离开,唐翎和陆煌便去教中的药园向苗卓辞行。

“这么快?是有什么急事吗?”苗卓停下了手里碾药的活计,擦着手问。

正如苗卓所说,唐翎很多事不会和苗卓讲,尤其是这样凶险的任务。他的表情滴水不漏,看起来很轻松地说:“小事而已,只不过临时人手不够,喊我跟陆煌去凑数。”陆煌也跟着应和了一句。

然后他看了看苗卓,指着他耳朵上的孔雀翎耳饰说:“这回将这个给我吧?”

苗卓听了,直接伸手取下了左耳的耳饰,放在了唐翎的手心里,并握着他的手闭眼念了一句苗语。然后他看着面前的两人,仍是有些担忧地问:“真没事?”

“没事!”陆煌抓过唐翎的肩,笑着说,“我跟他搭档,天下无敌手好吧。”

苗卓这才笑了笑,点头道:“那你们去收拾吧,我过会儿去送你们。”

唐翎和陆煌转身去收拾行李,陆煌问唐翎:“刚才苗卓念的是什么?”

唐翎握着苗卓给他的耳饰,重复了一遍那句苗语,才用官话回答:“愿女娲娘娘庇佑。”

“难怪你每次回去都带着这些小玩意儿……”陆煌说着,猛地停下了脚步,拍了一把唐翎的肩,说,“不行,这东西好像很灵验,我也得跟苗卓要一个。”

唐翎想拉住他,却刚好错开了,无奈地在原地喊了声:“喂!”

“你先去收拾,我就来!”陆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。

陆煌去找了苗卓,却不是真的为了要一件加了祝福的小物件。他将苗卓从药园里请出来,两人在树下单独说话。他知道唐翎不愿意和苗卓说任务的事,可他实在是担心唐翎。

“……这次任务又牵扯到唐门叛徒,和唐翎还有旧仇,我怕他深入险境会出事。”陆煌说到此处,看着苗卓也凝重起来的神色,请求道,“所以我来跟你求一样东西。”

“凤凰蛊?”苗卓抢先问了,皱眉道,“可……”

陆煌摇头,说:“我知道凤凰蛊难得,不求这个。我想请你,替我向教中长老求一对生死蛊。”

他原本就听说过五毒教的蛊虫之术,也知道凤凰蛊和生死蛊,只是不知道具体区别。来到这里几日,他才从苗卓处得知详情。

凤凰蛊和生死蛊都有起死回生之效,只是逆天而行总要付出代价。凤凰蛊难炼,需要养蛊人十年如一日用精血饲养,实在难得,轻易不会动用。生死蛊易炼,却要服母蛊者以命换命,因而原料和炼制被教中长老管控,非教中弟子不可求。

按苗卓的年岁,有没有炼出凤凰蛊还未知,陆煌也不会跟他求这样重要的保命蛊,所以他求的是生死蛊。他不是五毒弟子,只能拜托苗卓去向长老求来此蛊。

苗卓看着他,神色复杂,沉默了半晌,才艰难应道:“好,我知道了,你在这里等我。”说罢,他匆匆离开药园,往教中主殿的方向走去。

陆煌站在树下等他回来,看着阳光透过树叶落下的光斑,想起了一些往事。

三年前,组织里的情报组终于为他寻得了血亲仇人的下落,他和唐翎顺着线索去暗杀,反被有所察觉的对方带人反扑。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,不慎落入对方的陷阱,受伤不轻,是唐翎不顾安危拉了他一把,护着他逃出生天。

他还记得两人在山林里迂回绕行,终于摆脱敌人的追杀,最后双双脱力倒在地上喘气。夜色恰好在此时褪去,带着雾气的阳光淹没了他们所在的这片树林,他被正好打在眼上的光斑照得难受,一边眨眼一边转身,看见了躺在他右侧的唐翎。

出任务时,唐翎总是戴着唐家堡标志性的半面,此时却顺着脸颊滑落一旁,他闭着眼喘气,光斑点点落在他的脸上,让这张平时看起来紧绷冷酷的脸柔和不少。陆煌看着,突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在耳边一下一下,敲得他头皮发麻。

那时他以为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后怕,后来才知那是他毫无自觉的初次心动。

后来,他手刃仇人那一次,也是唐翎在旁协助他才能得手。回去结了任务,他拎着酒寻了一处无人之地,对着遥远的西域方向祭拜父母。或许是大仇得报,他喝得有些多了,等稍微清醒了一点时,发觉自己趴在唐翎背上,对方冷着脸想将他带回寝室。

陆煌那时还没看清自己的心,只想着,唐翎是他过命的兄弟,以后自然是要为他两肋插刀的,豁出命也应该。他如今无牵无挂,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唐翎,想要他好好活着,哪怕身边的人不是自己。


6

苗卓将两人送到了竹藤桥头。唐翎临到要走了才分外不舍,他握着苗卓的手,用苗语低低地说着什么,陆煌听不懂却又在意得不行,便低头给马喂草来掩饰。

过了一会儿,两人说完了话,苗卓转头跟他招呼,“艾尔克,你也多多保重。”

“放心。”陆煌笑着应了。

两人翻身上马,打马往外走。走了一段,陆煌突然心里一动,他回头看了一眼。苗卓还站在桥头没走,见他回头,抬起手用力挥了一挥,只是距离太远,陆煌没能看清他的表情。陆煌扬手摆了摆,示意他回去,苗卓这才放下手,转过了身。

陆煌回过头,察觉到了唐翎的视线,他侧头迎上对方的目光:“看我做什么?”

唐翎扫了他几眼,才问:“你跟阿卓要了什么?”

陆煌之前找了个借口去单独见苗卓,此时唐翎问起,他便从贴身的兜里掏出另一只孔雀翎耳饰来,吊在唐翎面前晃悠,炫耀似的说:“他给了我另一只。”这还是他去找苗卓那会儿最后要的,就防着唐翎突然问起。

唐翎看着这只耳饰,赌气似的哼了一声,转过头不说话了。

陆煌将耳饰又收好,想起苗卓取下这只耳饰放在自己手心里,也像对唐翎那样,握着自己的手低声念了一句苗语,接着好像怕他听不懂似的,又用官话说了一遍“愿女娲娘娘庇佑”。陆煌虽然不懂苗语,记忆力却不差,苗卓此时说的和之前不一样,他便在心里跟着念了两遍,将语调记了下来。

“哎,唐翎,你听听这句苗语是什么意思。”陆煌说罢,模仿了一遍苗卓所说的苗语。

谁知唐翎根本不理他,陆煌见他似乎还在赌气,拿马鞭戳了戳他的肩膀,又追问道:“哎,什么意思嘛!”

唐翎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,冷着脸说:“祝君平安。”

“哦,这样。”

意思和陆煌猜的也差不多,看着自己服了生死蛊的母蛊,苗卓为他的平安祈愿也是正常。得到了答案,陆煌也不再骚扰唐翎了。他知道对方现在正因为没有得到苗卓的特别关爱而生着闷气,也不敢再讨他的嫌。倒是过了一会儿,唐翎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了。

“刚才那是阿卓跟你说的?”

“是啊。”

陆煌应了声,偷偷观察唐翎的表情,怕他察觉出什么。不过还好,唐翎没有继续追问什么,就是又开始散发他那股低气压,默默地骑马赶路。

两人比来时着紧一些,花了四日便走了来时六日的路程。眼见着路程过半,陆煌在夜间野外生火露宿时,拿出了一直贴身带着的小木盒,递给了唐翎。

唐翎疑惑地接了过去:“这是?”

陆煌搬出了之前苗卓教他的那套说辞:“苗卓让我转交给你的,说是他炼的凤凰蛊,怕你推拒不收,特地让我路程过半再拿出来,让我盯着你服下。”

唐翎听见是苗卓给的,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意,摸着木盒上的花纹不知在想些什么。陆煌觉得自己能猜出他七八分的心思,无非是觉得苗卓将这么宝贵的凤凰蛊给了他,想必还是非常重视他的,所以抑制不住地高兴。

唐翎不知道,可陆煌很清楚,这木盒里头装得不是凤凰蛊,而是他托苗卓求来的生死蛊的子蛊。当时他从苗卓手里得到两个木盒,直接就将赤红发黑的母蛊吃了下去,而苗卓问他打算如何让唐翎服下子蛊,他却没有好主意,还是苗卓教了他个哄骗的办法。

陆煌压着心头的酸涩,开口顺着他的意劝道:“苗卓还是很重视你的,别辜负他一番好意,就用了吧。”他就怕唐翎太珍视苗卓而不肯用这个伪装成凤凰蛊的子蛊。

唐翎打开木盒,里头一只小小的通体雪白的蛊虫,他呢喃了一句“阿卓”,便将蛊虫拾起送进了嘴里服下。陆煌见他用了,暗自长吁了一口气,却见唐翎没高兴多久,又变了脸色。唐翎皱眉看着陆煌,才开口还没出声,惊得陆煌肌肉都紧绷了。

“你将任务的事都跟阿卓说了?”

陆煌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。唐翎没有发现蛊的异样,只是从送蛊这事猜测苗卓知晓了任务的实情,否则怎么会轻易将如此难得的凤凰蛊送人。

“他担心你嘛。我去找他时,他非要我说个清楚,我就说了。”

唉,真是说一个谎,就要用无数谎去圆。

唐翎叹了口气,说:“我明明不想让他担心……”

陆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。你不舍得让他担心,就舍得让我担心,没良心的。


评论(6)
热度(59)
  1.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晓歌Sugar / Powered by LOFTER